臘味薑飯慰鄉愁 / 曾慧燕

今天（12月21日）是冬至。

說到冬至，經過幾千年的發展，各地形成獨特的節令飲食文化，各處鄉村各處例，如北方吃餃子、餛飩 ，南方吃湯圓等，南北方的習俗都不一樣。而我們老家廣東吳川的冬至習俗卻是吃糯米薑飯。薑飯的養生作用大家有目共睹：可禦寒進補、改善便秘食物中毒、緩解疼痛和安眠等。

冬至日從早到晚，我吃了南方人的湯圓、北方人的餛飩、老家的糯米腊味冬菇薑飯，將南北風味的應節美食“一網打盡”，大大滿足了口腹之欲，也勾起濃濃鄉愁。

冬至是中國一個傳統節日，也是民間非常重要的節氣，至今南北各地仍有不少地方保留過冬至的習俗。老一輩的人認為：「冬至大過年」。吳川人冬至吃薑飯，歷史悠久。

吳川是水鄉，粵西最大的河流——鑒江從北至南貫穿全境，其支流袂花江、梅江、三叉江分佈於東北部，河網縱橫交錯。吳川人很早就懂得製作臘味，風味獨特，質優味香，在物質匱乏的年代，臘味是吳川人最美味滋補的食品之一，薑是吳川人日常飲食的調味料，其味辛香可口提神，鄉人不可一日無薑。可是，在那個一年只有春節才能吃雞的年代，臘味是我可望不可及的奢侈食物。

我移民香港再到美國，一直喜歡吃臘味，雖說醃製品可能會加硝，吃了對身體不好，我卻情有獨鍾，但走過千山萬水，總覺得全世界的臘味，都比不過我家鄉的臘肉美味。

在我童年的記憶中，每到冬至時節的集市（鄉人稱為“趁圩”），吳川的大街小巷就擺滿各種剛從地裡挖出來的薑，有沙薑、辣薑、風薑、黑肉薑、黃薑、紫薑、紅薑、白薑等，冬至時節，又適逢臘肉、臘腸、臘鴨等各種臘味上市。冬至這天，鄉人會採購各種各樣的生薑和臘肉、臘腸、臘鴨，煮一鍋香噴噴、美味可口的臘味薑飯。那時每到冬至，家家戶戶臘味飄香，巷道歡聲笑語。

比較講究的人家，會用“十全十美薑”（包括生薑、沙薑、風仗、木薑、山薑頭、良薑、紅薑、黃薑、黑肉薑、風薑組成的十種薑），稱作“黃金臘味薑飯”。我離鄉背井41年，竟然從未吃過糯米腊味薑飯，就是被“十全十美薑”弄得卻步不前，以為製作過程複雜。

冬至前夜，接老同學微信：「早晨！今日冬至，煮糯米薑飯囉，吃了一年健康。」我告說已準備冬至吃湯圓。

另一位老同學不約而同，也來信談及「突然覺得梅菉人真夠實在，寒冷的冬至吃上一碗薑飯，可以從頭暖到腳」。兩位老同學異口同聲，勾起了我久遠的回憶和濃濃鄉愁。

突然，我好想吃糯米薑飯！

那邊廂，老同學好像和我“心有靈犀一點通”，我還未開口，她已經發來了糯米薑飯的做法：

1.浸米很重要，要泡3至4小時，然後在米里加薑蓉，水剛好沒過米就按煮飯鍵。糯米跟粘米比例是2：1（或3：1隨意）。

2.把臘腸、臘肉、鴨潤腸蒸熟切粒，冬茹泡好切粒備用。

3.待飯差不多熟時，開炒鍋炒以上食材，加醬料調味爆炒香。飯全熟將炒過的食材倒進鍋內攪勻，加上香菜即大功告成。

老同學最後強調，鄉下習俗說冬至吃薑飯，一年保健康。

我一聽就已經垂涎三尺了，再看食譜，似乎不難，躍躍欲試，我不吃香菜，改用蔥花取而代之。

我在凌晨睡覺前，先泡好冬菇和糯米。中午（夜貓子沒有吃早餐的習慣）煮了芝麻湯圓，加了花生碎、枸杞、紅棗，還打了只雞蛋。

吃完後興沖沖「冒險」（第二波疫情來勢洶洶）去了一趟華人超市，買了臘鴨、臘肉、臘腸和鴨肝腸。回家後立刻忙乎了一下午。

不過，我沒有完全按照老同學提供的食譜做法，而是加以改良，例如：一、臘味本身已有味道，就沒有再放醬油；二、冬菇泡軟去蒂，我用李錦記舊莊蠔油慢火炆半小時，冬菇又軟又入味；三、薑切碎後用攪拌機打成薑汁和薑茸；四、我在超市找到乾沙薑，和生薑一起攪碎，沙薑味也很香。剁碎後的薑，散發一股清香味，香氣撲鼻而來，佔據整個廚房。

最後，白米粒成了黃澄澄的樣子，臘味粒、冬菇粒和薑飯粒及蔥花混在一起很好看，米是白色的，臘味是紅色的，冬菇是黑色的，而混雜在米飯裡的薑茸是黃色的，還有蔥是綠的，真的是五顏六色，給人愉悅的視覺享受。

肥不膩口、瘦不塞牙的臘味配上口感滑膩的薑飯，香味濃鬱，風​​味獨特。它既有糯米的醇香，又有生薑的清香，也有臘味的油香，吃著整個人暖意滿滿，管什麼澱粉不澱粉，狼吞虎嚥吃了一大碗，那個好吃啊，濃濃的年味和香香的臘味，從味蕾到全副身心都得到滿足，一切言語都難以表達獨特的家鄉味！不管品嚐過多少異鄉的美食佳餚，始終都是家鄉味最讓人魂牽夢縈！

這可是我第一次做糯米薑飯，居然成功了！

遺憾的是，我兒子為了減肥，堅決不捧場，美食當前，絲毫不為所動，換了以前，肯定一掃而光。聞著香味四溢的臘味薑飯，他毅然決然地搖著頭說：“我知道一定好吃，不過，我不能吃！」我雖然有點失落，但內心暗暗佩服這小子的毅力。

冬至日吃臘味薑飯是很有科學道理的。冬至日太陽位於最南端，是北半球一年中白天最短，夜晚最長的一天。冬至過後，就進入了一年最寒冷的階段，即人們常說的「數九寒天」，這時候最需要禦寒進補。

薑性能味辛性溫，開胃止嘔，化痰止咳，發汗解表。薑飯的養生作用是禦寒進補，而臘味是應節的美食，因此臘味薑飯應節而生。

(曾慧燕，資深媒體人，任職港台北美新聞界38年。紐約華文作家協會資深會員、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創會會員。自1980年起，先後任職香港五家大報，1989年獲聘台灣聯合報系美加新聞中心特派記者，2002年轉職其屬下的北美《世界日報》。1983年獲「香港最佳記者」、「最佳特寫作者」、「最佳一般性新聞寫作」三個大獎，打破歷屆得獎紀錄，；1984年當選「香港十大傑出青年」；1985年當選「世界十大傑出青年」。2006年入選「全球百位華人公共知識分子」。2017年獲美國中國戲劇工作坊“跨文化傳媒貢獻獎”。著作包括：《外流人材列傳》；《在北京的日日夜夜—中英談判我見我聞》；《一蓑煙雨》；《飛花六出》（合著）；《中國大陸學潮實錄》等。)